2018/2/19

(3)秋1 殘暑夜曲

拖了好久都沒修文,接近學長生日時又想了起來。想想還是把未修過的後面貼過來當紀錄,以防哪天原本有發文的地方全部都掛掉。回頭看起來真的是覺得各種不好意思(//艸),從最初完成至今也六年多了呢,久到原製作人離開了K社,久到K社要用ときめき這個名字作偶像手遊。

如果真的有人在期待的話......Orz,對不起,有心無力。還有謝謝。

以下正文。

(3)秋1 殘暑夜曲

隨著暑假結束,即使還想放假,學生們依舊得回到學校上課。對紗音來說,開學並不是什麼討厭的事,整個暑假裡雖然偶爾有跟設樂見面,卻無法聽見他彈琴。因此,開學正意謂又能夠在音樂室裡聽見那彷彿水晶般纖細透明的音色,和其他同學比起來,她顯得特別雀躍。

再加上,為了練習,她三天兩頭就會往學校跑,對她來說開不開學,最大的差別就在於作業跟考試。這一個多月來的密集練習,她相信自己的功力稍微提升了一個層次,至少……一些簡單的曲子已經可以自彈自唱;一個人也能作出像樣的表演,騙騙外行人。

她又想起設樂。

她想著,學長究竟是花了多少時間、用過多少精力練習才能夠獲得現在的水準。

花再多努力她也無法追上吧!就像有道牆橫在他們之間,遠遠地,把他們隔開。不只是在音樂上的造詣,在人生經驗上,他們也差了一截──年紀尚差不到一年,設樂還小時就已出過國,得過國際獎項,是個有名人。

那本來不是她遇得到的人,卻遇到了。

紺野也是,學生會長對她來說原本是有些虛幻的角色,卻因為接近設樂的關係,在她心裡逐漸留下了鮮明的印象。她體認到兩位學長間微妙的友誼,平常像是設樂指使紺野一樣,到了重要的時候,則完全不是那麼回事。

啊啊,那些遙不可及的人,原來,不過也是普通人呢;直到熟稔起來,她才深刻體認。

會大笑、會生氣、會和妳說說笑笑,不小心跌倒時會無奈地將妳從地上扶起來,其中一人言語上雖然刻薄還是會伸手讓妳抓著深怕妳又摔了,另外一人則會擔心妳是不是受傷。暑假時曾收到過設樂從國外寄回來的明信片,雖然現在電子郵件已經十分普遍,但他並沒打算要跟現代科技建立起良好關係;而紺野則曾寄過殘暑問候明信片。因此,紗音認為至少可以稱得上是朋友,可即便她已將關係視為友誼,距離始終沒有拉近,兩位學長還是在前方,她始終,還是那個跟在後面跑的小學妹。

距離不是指感情上,而是現實上的。

在紺野眼中,她看見的是對於後輩的關懷;那個言語帶刺的人,亦然。是朋友,也是學長學妹,誰都沒有往前再踏一步。雖然有距離,她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,除了有時會被設樂的言語刺得痛了,基本上很愉快、很輕鬆,至少在現在她如此覺得;她很高興能和兩位學長建立起友誼。
初次對談時設樂態度非常兇,即使她一度被嚇到,仍不覺得他是個可怕的人。一再靠近後,她確定設樂的確不恐怖,只是刺人。親友問她為什麼不會被學長言語給嚇住,她說,因為琴聲。

能彈奏出那種聲音的人,絕不會是壞人,她說。

午間的頂樓充滿出來吃中餐的人,好不熱鬧。

站在頂樓欄杆旁,她望著天空,一手撐著欄杆將右手伸直,從指縫間落下的陽光將臉照得發燙。華蓮被其他同學找去打排球,聽見身後櫻井兄弟正和真矢櫻咲換著便當吃,她嘴角不由自主彎了起來,愉快的午間悠閒時光。

從開學起紗音便和櫻咲成了朋友,時常會看見櫻井兄弟跟櫻咲在一塊兒的樣子,她本身長得可愛、個性開朗,成績又好,不知不覺中,她成了校園風雲人物之一;和華蓮一樣。

而且和以前聽見的不同,在紗音眼中,櫻井兄弟並不像那傳聞般是逞兇鬥狠之輩。或者說,至少和櫻咲在一起時,他們絕對不會像傳聞中的那樣。知道那三人是青梅竹馬關係,就她一個旁人看來,那三個人都很珍惜那段情誼。繼續這樣下去會不會發生什麼,她不知道,也沒有立場去管。但是她希望永遠不會。

她閉上眼祈禱,所有人的友誼都能永遠不要變。

這時候,她就像一般的十六歲女孩一樣,憧憬戀愛、懷抱不切實際的夢想、認為永遠是永遠,而未來尚在霧間模糊不清。

音樂是興趣,一個令她著迷的興趣。起初是祐一帶著她一起去學習,推薦樂團CD給她,還記得第一次聽現場演奏時的震撼,現在她全心沉醉在搖滾世界裡。能夠以自己雙手彈奏出喜愛的音樂,能夠唱出她喜歡的歌詞便無比歡喜;可她並沒有打算要當成一生的事業,若在Live House裡登台過就能滿足。

她不知道祐一是怎麼看待這個剛起步,還沒在大眾面前表演過的幼雛樂團,但她隱隱覺得,哥哥似乎打算來真的。祐一房裡的紙簍裡,躺了一張張被丟棄的五線譜,從改編原有音樂開始,他一步步往自創前進。偶爾,他們會練習自創曲。

也許哪天大家都倦了,祐一還是會堅持下去。

沒來由一陣感傷湧上心頭,她笑,也許是秋天總是令人多愁善感呢。

回教室的路上,她從窗戶望出去中庭,栽植的綠樹已有幾片葉子顏色淡了,順著樹葉飄落的方向往下望,看見坐在樹下的紺野及設樂,她停下腳步看著他們;前者拿著一張紙解釋著,後者則一副感到無趣的模樣。紗音想起來,再過不久就是二年級的校外教學,一個禮拜間在學校裡無法聽見她喜愛的琴聲,有點遺憾。

那邊學長們注意到紗音的視線,紺野開朗笑著向她揮手,當做打招呼;設樂則雙手抱胸,沒什麼表情,總歸也是看著她。

她亦揮手,當作是回應。

「紗音,走囉?」櫻咲在她身旁催促道。

「啊,好。」向學長那邊示意教室方向後,她便和同學離開。

轉身前,她眼角掃過紺野在對設樂說些什麼,卻遭到後者強烈否認的場景。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的念頭僅在她腦裡晃過一秒,隨即被其他念頭趕出腦袋。

後來,在二年級校外教學前某一次,設樂彈完琴準備要離開音樂室前,紗音隨口向設樂提起土產的事。

「我還沒去過北海道呢,聽說那裡的白色戀人很有名,啊還有也薯條三兄弟很好吃,學長這次去要記得帶土產回來喔!」她說道,其實並沒期待他真的會答應去買。

「妳只會想到吃的而已嗎?」他冷冷說道,「我對那裡不熟,妳不如去跟紺野問看看北海道限定火車模型在哪裡賣還比較快,我可不想買螃蟹。」

「雖然螃蟹很好吃但是沒想要買,而且土產我也只是說說而已。」

「原來妳喜歡進行沒有意義的對話啊?」

「……。」她沉默以對,忍一時風平浪靜,退一步海闊天空;她告訴自己要忍耐,現在沒有反擊的材料。每當設樂言語刺人時,她總會發現自己其實忍耐性驚人,然後再一次對於紺野的好脾氣重新認識。這種時候,她的選擇總是轉移話題。

只要是紗音的好友,偶爾都會聽到她提起設樂說話常常直接到傷人。樂團的朋友說她是個M,祐一會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櫻咲則不會多做評論,華蓮跟美代則對她說:設樂學長和以前比起來倒有些不同。她們說,是往好的方面發展,但她並沒多大感覺。

接著她把話題轉回到校外教學上:「聽說有兩天自由行動,學長有打算去哪裡嗎?」

「紺野是說要去大牧場跟火車站之類的地方,我倒想去水生博物館。」

「嗯──我也想去北海道玩,聽說那邊的花圃很漂亮。」

「明年不就換妳們去了?」

「是呀,不過也想跟學長你們一起觀光呢。」這是她的真心話,能和學長一起到外縣市走走,似乎是不錯的體驗。

他立刻回答:「妳一年級,不可能。」

「我知道,不過學長你也別否認得這麼快嘛……。」

「說這麼快真是抱歉啊。」

當然,這話聽起來一點歉意也沒有。


很快地,到了出發的日子。前一晚,設樂收到紗音寄來的郵件,大意就是希望他玩得愉快,他只是簡短回了句謝謝。不是他不想多打幾個字,但和現代科技之間的鴻溝並沒這麼快填平。紺野曾經打算教他,他毫不猶豫拒絕;之後午休在圖書館練習發郵件時,還不小心被紗音撞見。

宮野紗音是個莫名其妙的學妹。

相遇的莫名其妙,說的話莫名其妙,態度莫名其妙,是個全身上下都莫名其妙的傢伙。和他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樣,對他彈琴非常有興趣,僅此而已。紺野是聽過他以前的事,但只因一時興起而問,而不是真想叫他彈鋼琴;這個學妹完全相反,對他的過去一點都不知道,但卻執著地跑來聽他彈琴,怎麼趕都趕不走。

他試探著問過那個學妹,她對於古典音樂明明一竅不通,頂多知道一些有名的作曲家以及樂曲,但每次聽完卻一副滿足的模樣。她只是全心地沉浸在那首技巧生疏、可謂毫無優雅的敍事曲之中。她不會批評、不會催促、不會纏人,純真、率直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。

真的是莫名其妙。

他所身處世界之中,很難遇到像紺野及紗音一樣莫名其妙的奇怪傢伙;也多虧了他們,原以為無趣的學校生活竟生動豐富了起來,他從未料想到會遇到像他們一樣的人。

也許是這份不同,他在一年級時開始會和紺野說話,也記起了那個學妹的名字,逐漸接受她出現在音樂室裡,甚至偶爾會接受她的外出邀約。他自己也很訝異,同樣的讚美話語從別人的口中說出時,他幾乎只會感到厭煩,但紗音不一樣,他很自然地接受了。出去時,她會避免必要以上的碰觸,也從來不想讓他付賬,堅持各付各的;這大概是,除了到音樂室以外,她唯一堅持的事;看來,她對他的家世也沒有興趣。彷彿她有興趣的,只在設樂聖司的音樂,而非他本人。

也因為跟那兩個人往來,他覺得自己也開始莫名其妙起來。跟其他同學的關係不再像開學時那麼險惡,而原本想放又放手不了,持續讓他痛苦的鋼琴,因為她的話以及態度,稍微變輕鬆了一點。在他看見她因滿足而產生的笑容時,似乎鋼琴也不再那麼令人厭惡。

認識紗音不久後,他從紺野那邊得知她在學校中和幾個朋友組成社團練習搖滾樂後,注意到校園裡的確有新聲音出現。那是他過去幾乎不曾欣賞的音樂類型,一開始他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稱為音樂,吵雜、不協調、五種聲音各自為政,每個人都強烈表現自我風格,震得他耳膜隱隱作痛。他不知道哪個是紗音彈奏的,但是,每個人都表現出了企圖心及熱情。

他越來越不知道,紗音為什麼會執著他彈奏的音樂,這和她所處的世界完全不同。

所以他叫她表演,試圖想在裡面找到答案。

曲子是通俗的小星星,他想起以前練習變奏曲時,曾經彈過莫札特的小星星變奏曲。那絕對無法稱得上是好的演奏,他無法勉強自己稱讚她,卻也無法說差。單純的熱情以及她在彈奏時全心投入的表情,讓他想起很久以前,他也曾經如此過。後來那樣的感情混入了自以為是,一時的懦弱讓他逃避,至今他懷抱痛楚,踩在那條界線上:要不要放棄的那條線。

確定校外教學行李已經收好,設樂決定熄燈休息。

隔天一早,他帶著睡意到達上車地點時,老遠便看到紺野玉緒的身影。先不說是學生會長要幫忙維持秩序以及確認發車時間,他本來就是會提早到達的人。設樂朝他走近,紺野看到他時道了聲早安。

「啊啊,早。」

簡短打過招呼,設樂便上了遊覽車。車上的座位大多已坐滿,他隨意選了個靠窗的空位,坐下繼續補眠直到目的地。第一天到達時,已是下午。

很可惜地,北海道九月並無花海,也沒有紅葉可賞。所幸九月的秋陽在北海道並不傷人,能到以往無法隨意亂逛的地方看看也是新鮮的體驗,只是要耗費體力走來走去讓設樂感到有點心煩。同班同學時不時向他搭話,一路上倒也不無聊。

作為過往德川幕府時期開放港口之一的函館,比起其他城市更有異國風情,看起來反而不像是在日本;而明治時代更將函館貿易通商的規模擴大,歐洲人藉以進入日本,並在此興建了不少歐式建築。具有歷史經濟意義函館港口,很自然成了校外教學景點之一。夜晚則到函館山上觀看夜景,設樂還被紺野拉著,看向遠方的函館車站。第一天回到旅館時,大多數人因舟車勞頓外加走了不少路早已累了,原本在密謀的活動便取消,設樂倒鬆了口氣;他可不想累了一天還要被迫打不想打的枕頭戰。

隔天,則坐車到了小樽參觀運河。運河兩旁被改建成餐館及咖啡廳的古式建築,設樂聽見身旁響起了許多相機聲;撇開觀光客及身旁的吵雜,天氣萬里無雲,映照在這條僅剩部分供人觀光的運河水面上,呈現寧靜的湛藍。

設樂想起暑假裡和紗音一同前往參觀的夏季煙火,好似花朵綻放在空中的一瞬煙花,同樣綻放在海面上;天地之間,恍若是另一個世界。

回過神來,他已經在下個景點買了紀念品:在彩色玻璃與水晶世界裡綻放星夜光采,台座上還畫了金魚的小小音樂盒。

「啊咧?設樂準備買來送人嗎?」紺野在設樂準備去結帳時如此問道,用得還是那一貫不溫不火的態度。

「如果我說買來是準備放在床頭當搖籃曲的你相信嗎?」

習慣他這麼說話,紺野也不在意那帶刺的語氣:「是準備送給宮野的吧?我想她會很高興的。」

「你又知道我是要送誰了?再說她高不高興跟我有什麼關係。」

「是、是,」紺野無奈,平常明明是個直接的人,這種時候卻又會鬧彆扭,「不過,這是個很漂亮的音樂盒,倒讓我想到清涼的夏夜。」

「那你打算買什麼?」不想繼續這個話題,設樂轉了話題。

「買什麼?」

「土產或紀念品,你會送那傢伙吧?」

知道設樂口中的「那傢伙」是指誰,紺野答道:「我想等明後兩天的自由活動時一起看看,在考慮要不要買北海道限定的和菓子或者是甜點之類的,記得宮野說過她喜歡甜食。」

難怪她一開口就是巧克力,設樂不動聲色地記下這個情報,說:「你沒打算送她火車站紀念章就是了。」

紺野一副被友人擊倒的模樣,嘆道:「設樂……。」

「好了我要拿去結帳,回頭見。」

那天晚上男子寢室起了大混戰,原本決定天天都要打的枕頭戰擔擱了一天,設樂近乎逃難地離開寢室;熄燈前紺野會來巡房,他可不想那個時候被友人抓到自己被捲入這場吵鬧。

逃離房間前,他隨手抓了手機出去,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拿那種不熟的東西出來。到了大廳他想想,既然都拿出來了,就打給別人吧。

對方接起時,背景的聲音非常吵雜,他仍聽得出裡頭在演奏的正是搖滾樂。「喂?學長?你等一下喔!」

過沒多久,背景便從喧嚣轉為寂靜。

「喂喂?」對方再度發話。

「那個吵雜的聲音是怎麼回事,妳是在人群裡嗎?」

「我跟祐一他們一起來Live House裡聽現場演奏,對方是祐一認識的人,我們很幸運拿到了免費的票喔!聽現場演奏跟CD完全不一樣呢!」她興奮地說道,從她現在說話的語氣裡不難想像究竟有多麼雀躍。

「是嗎?真是恭喜。」

「對了學長,這兩天還好玩嗎?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?」

「行程還不錯,這兩天看了不少東西;至於為什麼要打給妳是因為我現在很無聊。」

「我只是學長打發時間用的對象嗎……。」
「有問題嗎?」他理所當然地回道。

「沒有,絕對沒有,能接到學長的電話我很高興,難得是學長打來。」

「就算妳這麼說我也不會高興,想藉機要紀念品的話就免了。」

「我是說真的很高興……。」

他們又閒聊了幾句後,她說道:「啊,小奏在找我了,那學長我先掛電話囉?記得幫我跟紺野學長問好,希望你們後面幾天的也玩得快樂。我迫不及待下個禮拜再聽學長彈琴了!學長晚安。」

「啊啊,晚安。」

結束通話後,他坐在大廳裡好一陣子,腦中響起的是那個小音樂盒裡頭奏出的旋律。

蕭邦的夜曲,作品9-2號,是通俗的一首鋼琴獨奏曲,電影跟電視劇都曾用過。這首曲子充份代表了夜曲恬靜的氣氛,他覺得很適合在現在拿出來播放聆聽,可惜那個音樂盒已經被包裝紙所覆蓋。

可惜旅館裡沒有鋼琴,他竟想彈奏另一首曲子。想說看不到鋼琴也許就能忘記,結果還是,踩在那條境界線上。

還是太天真了,他皺眉心想。

後兩天的自由行動,他都是一大早就被紺野叫下去吃早餐,被紺野和幾個同學拉著東奔西跑,搞得他每天晚上一躺到棉被上就沉沉睡去,回程車上也和來時一樣都用來補眠。

而後他和紺野私下將紀念品拿給紗音,他大概很難忘記那個,當拿出音樂盒說是紀念品時,她先是震驚,然後漾開宛若那首夜曲般寧靜又甜美的笑容。

他不動聲色地記在心裡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

歡迎分享心得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