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/2/19

(6)夏2 小憩後的進行曲

相關碎碎唸寫在(3)

以下正文。

(6)夏2 小憩後的進行曲


天氣逐漸變得炎熱,振翅學園也正式換季成夏季制服。但即使學校宣佈換季,還是有人穿著長袖制服上學──那個人就是設樂聖司。由於學校校規並沒有規定換季了就不能穿長袖,紺野玉緒雖身為學生會長,卻沒有任何理由對服裝不同進行指正,只能搖頭嘆息;他本人則既不在意也不想讓別人對他說些什麼,只有某個不怕死的少女曾經問過他為什麼。

那名少女,想當然爾是宮野紗音。去年她和設樂尚未熟稔,並沒有多問,但以他們現在的交情而言,她早就不再把設樂的冷言冷語當成一回事。

「話說學長,你為什麼不換成夏季制服」某天放學,她和設樂及紺野一同回家時,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道。

瞄了她一眼,設樂回答:「我『現在』就是穿著夏季制服。」

紗音朝他身上打量,繼續開口:「長袖?雖然看起來是比冬天穿的衣服薄了點……。」

「這『就』是我的夏季制服。」他不耐煩地動動眉毛,特別加重音調。

紗音依舊對設樂投去疑惑的眼神,紺野見狀笑了笑,打斷她的疑問:「哈哈,我們學校也沒有規定夏天一定要穿短袖,只是穿短袖比較涼爽。設樂喜歡穿什麼當夏季制服就隨便他穿吧。」

她把目光定到紺野身上,輕笑出聲:「感覺玉緒學長總是在替聖司學長解釋很多事情呢,你們感情真好。」

「一點都不好。」設樂飛快答道,紺野則是早就知道他會回答些什麼,只是苦笑著嘀咕:「是是是。」。

接著她又把話題轉回去:「所以……學長不是因為害怕紫外線才穿長袖制服的吧?」

這句話自然引來對方的極力反駁:「什麼紫外線,妳當我是會撐著洋傘在太陽底下走的大小姐嗎!」

眼看著兩人近似拌嘴程度的吵鬧,紺野溫和地看著、聽著,等到可能發展成為無法收拾的吵架之前再引開話題。這些日子以來,他其實看得很清楚,那兩個人之間究竟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。他除了偶爾調侃一下設樂之外,倒也很明白那兩個人離戀愛其實還有些距離。

他注意到從前些日子開始,宮野紗音那雙眼慢慢會追逐著設樂身影;他不知道宮野是否有注意到她自己的行為,亦沒去問設樂是否有發現,就他對男方的了解,想必應該是不太在乎這種事。

只是,他覺得宮野至少也是所有女生中最有機會的,或者該說,是在他看來唯一有機會的。除了交際應酬以外,會讓設樂同時記住臉及名字的女性他到現在沒聽過;之前白色情人節回禮時那個人還忘記到底誰有送誰沒送,不小心送給了其實沒送巧克力的女同學。

說真的其實他也很少聽對方提起宴會上的事,大多是他負責找話題;明白理解家世等等方面的差距,卻又不會拿來大做文章,紺野覺得這是非常可貴的優點。也因為設樂既直接又不說客套話,雖然和紺野本人的處世態度完全不同,他倒覺得能有這個朋友還算不錯。一開始是因為很不可思議有名人竟然就是同學,後來卻自然而然成為了朋友,他覺得這也算是緣分吧。

不知不覺間,他和那兩個人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,宮野紗音在前方停下腳步,轉過身笑著喊他:「玉緒學長──!你怎麼突然停下腳步了?」

「啊,抱歉抱歉,看著海岸線有點失神了,我立刻過去。」他回應,隨即邁步跟上。

設樂則在旁邊涼涼開口:「不用等,是他自己要停下腳步的。」但即使他這麼說,還是站在紗音身旁,等著紺野過來。

一邊拒絕一邊碎碎唸,但被人拜託了還是會好好完成。紺野想到去年他們班上文化祭要做執事咖啡廳的事,再想到對方一臉痛苦還是接受了,接著在文化祭當天看到宮野出現在他們班上時,那人臉上出現錯愕,他不禁笑了。

趕上前方的兩人,他們又重新邁開了步伐。

隨著進入逐漸炎熱的季節,在暑假前的試鍊之前,尚有另一學園盛事:和文化祭相對應的體育祭。

許多趣味競賽是採取當天報名的制度,有需要合作的項目既不限定年級,也不限定班級,紗音在一年級時便和祐一兩個人參加過丟球比賽,當時的對手正好是熟識的同學,到最後球都不是往籃子裡丟,而是往對方身上砸去,四人玩得不亦樂乎。

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大家都在笑,連場邊都跟著起鬨。明明是比賽卻被他們搞得像玩耍一樣,山瀨奏等人都在場邊搖頭,倒是華蓮跟櫻咲對她說看起來很好玩,後來換櫻井兄弟上場時還演變成世紀對決。接著她想起來,去年在場上似乎都沒看到設樂,一直到結束前的土風舞時間才看到他出現;紺野則因為是學生會長,還參加過一項競賽。

今年要不要也出場競賽,紗音倒是考慮了很久。華蓮本身喜歡運動,對體育祭的到來十分雀躍;櫻咲體育和華蓮差不多,不過她本身就喜歡這種大型活動;宇賀神美代不喜歡體育活動,因此是她們裡面最不想參加體育祭的人。

除此之外,尚有一個人對體育祭到來完全抱持厭惡的態度,那個人就是設樂。

「所以說,學長不會出場任何競賽囉?」在體育祭前一個禮拜,紗音在音樂室裡問道。

「不想,也不打算。」

她點頭:「嗯,學長看起來就是那樣子。」

「『那樣子』是什麼意思?」他突然瞇眼瞪她,滿臉不高興。

「欸?就是說學長看起來不喜歡運動的感覺,去年也沒看到學長上場比賽……。」

「妳有意見嗎?」聽得出來他對紗音的發言非常有意見。

「沒有啊?」她搖頭,發現設樂對於運動這話題非常敏感,立刻轉移話題:「那,我今年問看看玉緒學長要不要一起上場好了。」

「妳要參加跟找紺野有什麼關係?」聽到紗音要去問紺野,他馬上皺起眉頭,感覺心裡不太舒坦。

「我想參加雙人競賽,那規定一定要男女參加呀。」她被問得一頭霧水。

「為什麼一定要找雙人競賽參加,不是也有單人競賽嗎?」

「雙人競賽比較有趣嘛。」她理所當然地回答。

「那也可以找妳哥他們吧。」

「祐一說他今年被班上的人抓去參加班級對抗賽,沒辦法跟我一起出場。比較熟的男生都已經決定要出場比賽,學長你又不想參加……。可惜雙人競賽為了公平都要男女一組,沒辦法找華蓮或櫻咲她們。」

「華蓮跟櫻咲?」他皺眉思索了下,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紗音在說誰:「啊,是指花樁家的……櫻咲我好像有印象,但不記得是誰。」

「櫻咲是跟櫻井君他們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喔,還記得他們身邊常常會有個頭髮及肩的女孩子吧?就是她。」她有點驚訝地問:「學長你不記得她們名字嗎?不會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吧!」

「沒忘,妳的名字我沒有忘記,妳應該好好感謝我一聽就記起來了;只有妳的名字是這樣。」他頗自豪地發言,不知道紗音又因此心狂跳一下。

紗音盯著設樂,忘了要說話,心裡有些騷動。

見她神色有異又不說話,他挑眉問:「妳幹麻不說話?」

她急忙別開雙眼回答:「沒有啊,只是想說學長今年有沒有打算參加哪個項目。」

「妳覺得我看起來像是想要參加任何比賽的樣子嗎?」設樂冷漠地將問題丟回去給她。

「呃,」紗音想想也是,「那學長覺得雙人競賽怎麼樣?很有趣喔!」

對於她充滿熱情的詢問,設樂僅止冷哼一聲沒做回應,卻完全表達出他沒有興趣的意思;光想到自己的名字旁邊可能會寫上哪個不認識的女生名字,他就感到渾身不對勁。

面對他的態度,她感到惋惜同時也感到安心。說實在,她根本無法想像設樂會去跟哪個女孩組隊參加。

看她沒有再說話,他補上一句:「妳去跟紺野投訴,叫他們把規則改成跟同性組隊也可以參加比較快。」

「這哪可能嘛……。」學生會不是光靠她一句話就能改變,她嘆氣,結束了這段對話。

後來她是真的去問過紺野要不要一起參加,卻得到對方略微驚訝的反應:「咦,學妹不找設樂一起參加嗎?」

「聖司學長他一點參加的打算都沒有,如果玉緒學長也不參加的話,我今年就不報名競賽了。」

「是這樣啊……,」紺野推了推眼鏡,十分抱歉地開口:「不過今年我也沒打算要參加呢。」

紗音雖然覺得今年沒參加比賽而略感可惜,仍舊乾脆地接受拒絕。而紺野在她離開後,喃喃自語:「既然設樂不打算跟她一起出場的話……那班上的比賽缺就讓他來遞補吧。」他隨手在報名表上面,某項單人競技的格子裡填入了設樂的名字。

那項競技的名字叫做咬麵包賽跑。

就在本人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,時間來到了體育祭當天。

當天早上,設樂雖然萬般不想來還是進了學校,接著聽到讓他晴天霹靂的消息。他正打算一整天躲到音樂室裡避難,就看見紺野迎面走來。

「設樂,下午的競賽要記得來喔,咬麵包賽跑的時間是在……。」

「等等,」他睜大眼睛,訝異問道:「我沒打算也沒有報任何比賽項目,怎麼要我出場?」

「啊,這個嘛,紗音學妹說你沒打算要參加雙人競賽,我想說三年裡至少要參加過一次比賽,就把你的名字先填進去了。」

「你也太擅作主張了吧,快點把我的名字刪掉再找人參加,我不想耗費體力做沒意義的事。要不然你自己去?」

「在體育祭上學生會也有很多事要忙,還有交接的事情,我今年沒辦法上場。」

「那還有很多人可以找。」設樂指著窗外喧鬧的學生們:「你看,這裡,那裡都有很多人,總之別找我。」

紺野十分困擾地回答:「可是,班上有來,又沒有參加比賽的男生只有你啊,所以我才會找你。除非你改變心意要去參加雙人競技,要不然只能拜託你參加咬麵包賽跑了……再說雙人競技的名額也已經滿了。」

設樂開始懊悔自己為什麼今天要來學校,他沉默了。

「所以,下午二點的時候要記得到操場來集合,別忘掉了喔。」

「我才不會去。」

「那就到時候見,我先過去操場和老師們確認事情。」絲毫不在意設樂臉上的怒意,紺野轉身離開。根據二年多以來的經驗,他相信對方最後一定會出現在運動場上。

「喂,紺野!」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,設樂已經無法改變被迫上場的事實。他還是照原訂計劃去了音樂室,在鋼琴椅上坐下。

他從小就幾乎和體育無緣,除了他自己的喜好以外,還有更重要的原因:要是弄傷雙手,影響到彈鋼琴就不好了。

其實在進振翅高中,那段他沒碰到鋼琴的時間裡,甚至曾經一度想過讓雙手受傷,這樣就可以不用再煩惱要不要放棄這種事情。後來和紺野熟識、遇到宮野紗音後,他就再也沒有這種想法;一直到剛才被強迫上場比賽時,他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如果因此弄傷雙手了怎麼辦。

他無法捨棄,甚至有些恐懼自己沒辦法再彈奏鋼琴。

一直到這個時候,他才清楚體認到自己其實無法真的放棄。然而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半調子狀況卻讓他更加心煩。打開琴蓋,黑白相間的琴鍵就在眼前。他遏止不住自己彈琴的欲望,和吵鬧熱血的操場上不同,音樂室裡流瀉出往常那首蕭邦的G小調第一號敘事曲。

接著,是激進的軍歌以及進行曲;彷彿要把心裡所有苦悶發洩出去一樣。如同狂雷驟雨,音符卻在無人注意的地方劇烈敲擊著有形及無形的事物,又恍若颶風,要將週遭給吞噬捲入。

他極度集中精神,以致於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就在音樂室外。

「學長,聖司學長!」那個人正是宮野紗音,她在半途上遇到紺野,向對方打聽到設樂人可能在音樂室,便打算在祐一開始比賽前先去找他聊聊。誰知才在樓梯口,她就聽到音樂室傳來了非常激烈的旋律。

她第一次聽見設樂彈這種類型的曲子,卻不自覺感到害怕,急忙跑上去打開音樂室的門,想叫他停止。那音樂裡,似乎有著瘋狂。

躁進的曲子因為門打開嘎然而止,空虛的眼神直到看見紗音臉上驚嚇擔心的神情才慢慢聚焦。

「是妳啊。」設樂狀似平靜地吐出這句話。他情緒尚未完全平復,但知道自己失態了。

「我想說,要找學長一起吃午餐。對了,學長你剛才究竟是──?」

想起自己逃避的那場比賽,他還無法輕易說出口:「沒什麼,只是偶爾也想彈進行曲而已。」他從紗音臉上看出疑惑,明白這話並無法欺騙得了她。同樣接觸音樂,即使領域不同,多少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,音樂蘊藏的情緒。

她聰明的選擇按下疑惑:「那麼,學長要一起吃午餐嗎?聽玉緒學長說你下午要比賽。」

設樂勉強將情緒從剛才的音樂裡抽離,回應道:「不了,我晚點再吃。」

「那學長,我可以跟你待在一起嗎?」雖然很對不起祐一,紗音覺得這種時候無法離開,便提出了這個請求;不過她覺得設樂拒絕的機會大概比接受的機會高了十倍。

他面無表情地回應:「隨便妳,妳想在哪裡不是我能決定的。」

看設樂沒有移動的打算,她便在平常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
沉默充斥著教室,他沒繼續彈琴也沒說話,紗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
最後先開口的是設樂:「我問妳,妳有想像過自己不再繼續玩音樂嗎?」

她點頭:「以前想過,本來一開始是打算當興趣,結果現在卻覺得抽不了手,大概就這樣一輩子彈彈唱唱的。」

「所以,妳打算朝出道當歌手這條路前進嗎?沒有想過就算當上了也會失敗?」

她偏頭,一臉疑惑:「嗯?我沒想過呀。不過失敗了又會怎麼樣嗎?」她心裡想的都還是夢想的光明面,但她的沒想過,是指沒想過要往歌手這條路前進;她還是沒打算要朝演藝圈前進。

顯然她沒解釋清楚,讓設樂誤會了:「什麼都失去了,名聲、樂迷……什麼都。」

「真的會都失去嗎?我沒有想過這種事,可是覺得還是有人會記得。就我自己來說,如果是自己喜歡的團體,就算因為賣不好不再發片了,我還是會記得他們。」她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。

設樂的笑容裡帶著苦澀:「妳真的是個樂天的人,但是,聽到妳這麼說卻又覺得似乎就是那樣。」

即便那個冷冰冰的世界和紗音說的並不相同,他還是被她單純積極的思考所影響;幾曾何時,她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。慢慢不再討厭鋼琴,慢慢願意想起過去的自己,慢慢的產生了繼續向前的動力。

是否真的要回到那個世界裡,他還在猶豫,不過至少在今天,他暫時能夠放下有關彈琴的煩惱。

看著設樂臉上終於不再那麼僵硬,紗音鬆了一口氣。剛剛問她的話語裡面大概藏著設樂的心結,他很難得會跟她講到音樂的事。她大概能夠抓到疑問的雛形,那和失去有關。

「(學長曾經失去過什麼嗎?)」她心想著,雖然和實際情況相去甚遠,但設樂的確迷失了;只是那個東西是他自己的心。

後來話題就被岔開了,一直到了該去操場集合的時間。

設樂確如紺野預料的一樣,雖然嘴裡不停抱怨,還是好好完成別人的請託。

但那之後的事對參賽的那個人來說簡直是夢魘,不僅跟他同場參加的人個個壯碩的像是橄欖球社來的,他打從開場就跑最後一個;跑到綁麵包的欄杆那時,因為麵包被綁在上方,平時沒在訓練跳躍力,他跳了很久都咬不到。一想到紗音跟紺野全程看到他的蠢樣,他就覺得心裡非常不痛快。

更不用說最後,當他好不容易咬到麵包時,那麵包裡的饀料竟不是一般的紅豆,而是特製的──他最討厭的納豆。

那饀料在咬下去那一瞬間噴入口中的內心痛楚,相信不用說明也能體會。

他完全無法掩飾內心的厭惡,卻又不能不顧形象地把麵包丟到地上去,只好憋氣,用以往無法達成的速度跑完全程。結果到終點時,因為那個麵包得了學生會預藏的特別獎,還必需到獎台上去頒獎。

他覺得有生以來最糟的一次體育祭莫過於此。

什麼彈不彈鋼琴,都因為藕斷絲連的納豆被拋到腦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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